三七木_

聚散终有时

【启程】光廓


演员恩x新人何  前任文学

9k+  ooc致歉




“那就分吧。”

 

何运晨埋着头不看他,压下喉头的不甘心。

 

“我……听他的。”

 

失望蓄满眼眶,少年的骄傲被扔在地下踩得粉碎,却又强迫着曹恩齐用灼热的视线把对面的人的轮廓一寸寸绘进心底,仿佛要把他的样子永远记住。

 

“小何,你做的很好。”

 

是的,他本该指责我、乞求我,眼睛里透出偏执的血色的光,可我却只能看到压抑的绝望。

 

“我们走吧。”

 

这就是我最后一次,可以这样贪婪的看他了。

 

 

在与心之所向无数次擦肩而过的日子里,曹恩齐居然在机缘巧合之下走上了演员的道路,又因为外形优越迅速吸粉,成了当今炙手可热的偶像剧男一号上,走到哪里都有眼睛亮晶晶的小女生尾随。

 

我曾以为长大就是自由。曹恩齐把桌上的剧本向前一推,一双长腿架在木质大办公桌的横挡上晃荡,望着苍白的吊灯出神。却不知长大以后仍是在被生活推搡着前行。

 

“真的要让我接这部剧?”他的语气充满了质疑,“你知道我……”

 

经纪人的语气肯定而直接:“我知道,这是我认为你可以胜任这部男一号的原因。让别人来演,一窍不通的又毫无感情的,谁能演出亓阑的感觉?”她抿出一丝苦笑,“你胜在有经历。”

 

从心而言,她说的并没有错。经历了失恋、在创伤中坚强地筑起城墙,亓阑简直是照着曹恩齐本人创作出来的角色。最大的不同是亓阑最终被刺伤过他的人用真心融化,而曹恩齐永远站在黑暗的正中央,等不到创口愈合,也等不到接他离开的一盏光。

 

“我知道面对过去对你来说很难,但你也应该知道逃避是没有意义的……”经纪人的语速很快,慌张地有些含混不清。

 

吊灯苍白的光刺得曹恩齐眨了眨眼,少年低垂着头的画面倏尔闪现,他烦乱的挥了挥手,似乎是要赶走空气中某种恼人的东西。“是资方希望我出演吧。”他似笑非笑地缓缓说道。

 

经纪人的性格他知道,这样焦急的让他接戏,一定是受人之托。

 

“不完全是。”经纪人摇了摇头,看着咽下一句“我不去”的小艺人睁大了眼睛,“是剧方的想法,准确来说是编剧本人。”

 

“编剧是谁?”高中毕业以后还在和曹恩齐往来的已经没几个了,写剧本内涵他还指名道姓的要他,简直是丧心病狂。见经纪人迟迟不接话,他屈起指节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

 

“保密。”她的目光扫过曹恩齐搁在桌子上青筋暴露的手指,收回剧本起身要走,“你自己考虑吧。”

 

曹恩齐“嗯”了一声,又伸手招她,“剧本留下。”

 

顺着放下剧本的势,经纪人小姐双手撑在桌面上眼镜片反着吊灯的光难以捉摸。“我不是你,但我想让你体验到圆满,也想让你走出来。你永远停留在偶像剧的原因就是你缺了一块,永远不是自己。找不回自己,就不能塑造更多有血有肉的角色……抱歉,我说多了。”

 

她掩住嘴,飞快地退出了会谈室,丢下莫名其妙又被灌了一耳朵大道理的曹恩齐捏着剧本兀自放冷气。

 

如果有机会,谁不想要圆满呢?

 

怕只怕一夕圆满,夕夕月残。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他清早坐上了前往试镜点的车,头抵在窗玻璃上昏昏欲睡,任由心满意足的经纪人在前做拗着头倒豆子,哪怕他只能听进去只言片语。

 

“……推荐了一批新人,可能会搭档试镜……找人不容易,不少人排斥同性恋题材……”

 

反正他曹·内定·恩齐去试镜也就是走个过场,搭戏对象他也不在意,别是肉乎乎脸蛋圆眼镜就行,给他个胡子拉碴的他也能发挥。

 

忽然发现手机响了起来,是他不知何时定的闹钟,屏幕上不断闪动的备注是“起床了!”

 

“起床了!”

 

何运晨一个飞扑趴到曹恩齐的身上,被吵醒的人迷迷糊糊反手抱住了他,“几点了?”

 

“六点半。加油!曹齐齐!加油!起床!”

 

“……你好吵。”

 

“刷好牙给你亲。”

 

曹恩齐用力一撑坐了起来,掀得小何同学往床尾跌去靠在床栏上,后者愣一愣便笑的灿烂。“现在就起。”

 

“真棒,曹齐齐!”何运晨伸手就要呼噜他炸起来的一头乱毛,无奈他们隔的太远,那只手只是在曹恩齐眼睛前面晃荡。

 

他盯着那只手思考了两秒,把头凑了上去。

 

“我把内务做好了。”两分钟之后何运晨绕着刷牙中的曹恩齐打转,“我够不够贤妻良母?”

 

“延一何以,”曹恩齐满嘴泡沫仍然坚持抗议,“蛤呀羊五。”

 

捂不住哧哧的笑声,何运晨在狭小的洗浴间里笑的惊天地泣鬼神,仿佛要把宿舍楼震塌。不等他缓过气来,就被皱着眉头刚吐完最后一口水的曹恩齐堵住了嘴。

 

清晨狭小的洗浴间里,升腾而起的湿热轻柔地落在唇上。

 

何运晨被牢牢圈在洗手台对面的墙壁和曹恩齐的身体之间,被强迫着微微抬起头,清凉的薄荷味爆炸一般在口腔里弥散开来。暧昧的潮气顺着他的踝骨爬上脊背,在脸庞漫上一层绯红。

 

调整了呼吸,曹恩齐睁眼垂眸望向他,读到无所畏惧的沉迷。

 

“起床了。”曹恩齐小声说。

 

闹钟响了没两嗓子就偃旗息鼓,就像鲜明而生动地活在他脑海里的那一年被掐断的猝不及防。难怪我以前没醒来,他心想,这闹钟响过就没。

 

 

经纪人匆忙地推他:“到你了,快去快去。”

 

于是曹恩齐从手机视频里把头拔起来,向下压了压棒球帽,站起身低声地问句“在哪儿?”便双手插进大衣兜里,穿过指指点点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头也不回的走进试镜间。

 

才迈进房间一步,身体先是一僵即代替大脑做出了反应:“不好意思走错了……”点点头就要往后退。

 

“没走错啊。”导演朗声喊他,“恩齐回来!连我都认不出了?”

 

曹恩齐无可奈何地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抬眼望了望他的戏搭子,又变成一副面瘫脸看着导演等他喊Action。新人是吧,娃娃脸是吧,圆框眼镜是吧,前任是吧,何运晨是吧。

 

……你们剧组真行。

 

按耐不住好奇心,他又偷看何运晨一眼,幸灾乐祸地发现那厢脸比他还臭。

 

反观导演,心说不愧是专业演员,一进门就带戏,自己真蠢还拦他呢。他抓了抓头发,一脸严肃地宣布:“好,Action!”

 

即使是面对前任,曹恩齐也必须坚守演员素养。他在大脑里飞快地过了一遍试镜的剧情:亓阑在应酬场上偶遇前任陈落,饭后陈落试图和亓阑沟通伤,却被冷漠的呛了好几句。很容易拿捏的感情,毕竟他现在已经想呛死他的“陈落”了。

 

“诶,亓亓…亓阑!”何运晨意外地入戏很快,伸手搭上他的肩膀,被后者抿着嘴冷漠地避开。“亓阑,亓阑。”他又把手顽固地放回曹恩齐的肩头,“我很……”

 

“这么亲密装给谁看呢。”曹恩齐不悦的甩掉那只手,转头看向何运晨,不加掩饰的嫌恶和愠怒深达眼底下,有如短剑出鞘,把对方唬得连退了两步。“没喝醉就赶紧滚。”

 

何运晨被噎了一下,沉默了。他慢下步子,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缀随着前方的人。那人早已扭回头去,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烟时的手却是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的,不知是仇恨、畏惧、抑或慌乱无措。

 

走出没两步,曹恩齐停下了脚步,把重心落在一条腿上,两指夹着的香烟氤氲出的雾气笼罩在他晦暗不明的面容。“再跟我报警了。”他沉着声,把小心翼翼的跟踪者吓得一抖。

 

“恩…亓阑,”何运晨的语气有一种乞求,“我真的很想你。”

 

曹恩齐勾起嘴角不屑地冷哼一声,“你以为我还会再上当受骗一次?”一口厚重的烟被喷到脸上,何运晨呛得咳了好几下,想争辩些什么却在眼前人冷如冰霜的盯视下保持了缄默。

 

“你的信用已经透支了,陈落先生。”

 

“卡!”喊完这一句导演惊异的发觉,即使两人都已经出了戏,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仍然没有消失。曹恩齐板着一张脸掐灭烟头,何运晨收起了乞求紧抿着的嘴角。迎着两双冷冽的目光,导演尴尬地嘿嘿一笑。

 

“都很好啊,都很好。”就是老害怕你俩打起来,他腹诽。“恩齐感情处理的挺好,运晨除了那个因为不成熟造成的卡壳以外,表演很流畅,是个好苗子。”

 

他越说那两人神情越严峻,整得他心慌的看了好几眼头顶的天花板,确定了没有什么即将坠落的重物才放心下来。

“可以走了。回去好好背剧本啊。”这话是说给曹恩齐听的,曹恩齐也打心底里希望这只是说给自己听的。和前任搭档演破镜重圆……他简直无法想象。抹匀一口气抬脚向门口走去,而一旁的何运晨也几乎是同时迈出了步子。

 

同样一秒钟的呆滞后,两人又同时收回了脚。

 

导演看着照镜子一样的俩傻小孩,一个没忍住乐出了声。

曹恩齐掩饰性地清清嗓子:“咳咳……周导再见。”说完煞有介事地鞠了一躬,便飞也似的开溜了。

 

杵在原地的何运晨心说有样不学白不学,于是也拿一句周导再见应付了过去了,刚出门就被一个人影堵住了去路。呼吸一滞,何运晨把视线从地上的砖缝移开,缓缓抬起了头。

 

“抢劫。”李晋晔说。

 

何运晨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笑容还僵在脸上,李晋晔脑壳就挨了一记暴扣:“你有病吧李晋晔!今天你要不去精神科要不去外科,你自个儿选吧你!”

 

“我选有你陪伴的每一科……哎哎痛痛痛!!”

 

“我今天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法医科。”何运晨咬牙切齿。

 

愤怒的小肥啾叼着耳朵毛把夜猫子拖走了,全然忽略了背后探究的眼神。曹恩齐垂下眼帘,看着无味的彩色视频一条一条刷过去。

 

“我选有你在的每一刻。”

 

何运晨是背对着橙色的夕阳说出这句话的,腰杆挺的笔直,理直气壮的神色染上了金黄的温暖光晕。说完土味情话没等曹恩齐破功他自己就笑的不行,把身边人的大腿拍的啪啪响,少年人的张扬与明朗尽数融进了夕阳。

 

看着自家小孩犯傻,曹恩齐只能偏过头去无奈地笑,怎么办,又想揍他又想亲他。

 

老师拿着笔梆梆梆敲投影仪:“正经选课呢你俩笑什么,总有一天把你们拆开!”

 

“老师,我选《宪法》……”这是曹恩齐。

 

“老师,我选舞台表演……”这是何运晨。

 

两个毫无默契的恋爱脑对视一眼,立马又撕扯成一团。老师气得火冒三丈:“这次你俩当中有一个进不了年级前十就把你俩拆开!”

 

“哦——”他们拉着长音无所谓地回应,声调都一模一样。

 

后来他们一个占了第三一个占了第七,可还是被拆得远远的,心的距离比物理距离更遥不可及。曹恩齐盯着手机的黑屏发呆。再努力地长大,有什么用呢。

 

想要的留不住,不想要的淹没我。

 

多可笑。他想起那个与何运晨亲密无间的男人。他能有多盲目自信才会觉得他想着的人也会对他念念不忘。人家过得比你想得自由太多,还有人寸步不离地陪。

 

再不济,他觉得至少他们的回忆该是独一无二的,像在他的心里那样是沸腾在土壤之下的岩浆,在深埋的地底不安分地涌动,随时就要破土而出浇成一朵灼热的花,血色的玫瑰不加掩饰的把爱意全然吐露。

 

曹恩齐从不觉得,那些时刻可以被任何一个人轻易覆盖、抹除,直到今天。

 

他握紧了拳头,却感觉力气正从身体里被抽离。

 

 

“主创聚餐??”曹恩齐难以置信地摇摇头,“这部剧是想杀了我。”

 

他回想起自己最初听说这个消息的崩溃,现在都走到餐馆门口了还留着残余。一想到要和前任在一张餐桌上对剥小龙虾,曹恩齐就笑不出来。

 

不错,和他一样,何运晨也通过了试镜,正式成为了一名演员。于理,他确实能很好的适应陈落这种大开大合情绪外露的角色;于情……违约金,公司应该担负的起吧?

 

心不在焉地走进包厢时,他惊觉自己居然是最晚到的人。周导演快乐地冲他招手,让他坐到自己旁边来,曹恩齐抬眼瞄一下对面的何运晨,那厢木着一张脸看不出什么情绪。坐在周导和何运晨之间的是一个长相清秀的青年,似乎是制片人。

 

“喝点什么?”周导指着圆桌上堆着的酒水问他。

 

曹恩齐本想说一句“我喝白开水就行”,却被何运晨纯良无辜的笑容刺了一刀,于是豪迈的一拍桌:“我要白的!”

 

眼见其余三人的神色由怀疑转为惊恐,他讪讪地找补道:“呃……我说白色的雪花。”

 

那位制片人笑得喘不过气,于是给了导演一拳。

 

“让我出个气。”

 

顶着周导怨恨的目光,曹恩齐慌得作揖说今天酒水费我给您付,一直闹腾到服务生把小龙虾一盆盆往上端了才消停。在这期间何运晨格外地拘谨和安静,cue到他了才接一句话。

 

可以理解,曹恩齐一边掰龙虾头一边琢磨。毕竟都不是熟人,这样的饭局他应该也很少遇到吧?他会习惯这种不同于常人的生活吗?会孤单吧,没有爱人陪着。

 

他突然很想了解他的那几年,很想知道没有自己他是怎么过的,过的好不好。

 

应当是过得比以前好很多吧,没有了累赘。

 

这边曹恩齐思绪满天飞,另外一边三个人从周导的爱人聊到蒲制片的脱发秘籍,话题终于落到了两位主演身上。

 

“恩齐和小何你们两个我其实都不是很了解,”导演把啤酒杯晃出了红酒杯的味道,笑容闪出一丝奸诈,“好奇一下,两位有过恋爱经历吗?”

 

曹恩齐刚伸手去够第三瓶啤酒,闻言想都不想答道有啊。几乎是与此同时,对面看上去已经有点迷迷瞪瞪的何运晨说了句:“没有。”

 

燥热的感觉忽然消失了,曹恩齐仿佛一下子酒醒。

 

隔着餐桌对视一眼,两个人都觉得尴尬,包厢里立刻冷了下来。导演也没想到何运晨是纯白小男生怕他觉得被冒犯,于是把矛头指向了曹恩齐:“恩齐啊,咱俩这是第一次合作。”

 

曹恩齐已经喝得有点上头,搞不明白导演想做什么,胡乱敷衍道:“对。”

 

“所以你可以分享一下吗?你的恋爱经历。”制片人自然地接上话,醉汉连给人下套都变得拙劣。

 

默然片刻,曹恩齐铿锵说道:“可以。”完全忘记他前任正在现场。导演制片二人立刻鼓掌捧场,何运晨无语至极只得跟着叫好。

 

“我谈的唯一一次恋爱在高中,非常下头。”曹恩齐慷慨激昂,而这时何运晨的脸已经黑了。“我和他谈了一年多,摩擦很多但非常的好,我先喜欢的他,我先表白的他,然后我们在一起一个多月以后他才承认他喜欢我。”曹恩齐的语气有一抹愤然。

 

“我们两个非常恩爱,我对他特别好,当然他也对我好,然后!”他的声音突然放大了,不像原本温文尔雅的样子,把桌上几人都唬得一愣。“因为我们两个在教室后面亲亲,老师就把我们抓起来了。”

 

何运晨用酒杯挡住脸,这孩子讲个故事都这么丢人。

 

曹恩齐本人不觉得丢人,甚至还在侃侃而谈。“第一次被抓的时候,被停学了一周多,我从幼儿园开始这是第一次被停学,”他有些不满地撇撇嘴,“但是他那个时候完全没想过要抛弃我,当然我也没有,因为明显是我更爱他。”这讲的都是什么玩意儿,一定是那俩猹吃瓜吃到饱的欢呼给他的勇气,一头乱麻的何运晨有些恼。

 

“对,但是那个时候我就以为他也一样爱我,结果第二次被抓的时候他就背叛我,真的丧心病狂。我俩遮掩了一年又被抓了……”曹恩齐的语气软下来,带着浓浓的委屈意味。

 

“等一下,我有个很大的疑问。”导演好学生举手,“你俩刚谈没多久就亲了还被抓了??”

 

曹恩齐用赞许的目光看他:“完全正确。具体一点说分别是一个半月和两个月。”

 

导演肃然起敬:“佩服。”

 

“第二次被抓还是因为在教室后面亲亲,”曹恩齐兀自讲下去,“停课了一个月。那一个月每天写八百字检讨,更可怕的是没人想再相信我了。学校和家长面前,我是不负责任的再犯,于是我时刻面临被退学的威胁,在家被父母的失望和责骂包围。”

 

他越说下去声音越抖:“比这些更糟糕的是,他和我不一样,我愿意为了留在他身边献上一切包括生命。他很好,他选择放弃。分手是他提的,联系是他断的,所有的好事都让他做尽了,最后把所有错归到我身上,说我粘着他,又说我欺骗他,说我没有那么爱他。我…我好像一个回到家的人看到一切在火里被烧没了。”

 

包厢里一片沉寂,只有曹恩齐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辨。

 

打破这死寂的是啤酒杯哐啷翻倒在桌面上的声音。清澈的酒业液濡湿了桌布,一滴一滴落到地上。何运晨飞快地扶起被他碰到的酒杯,离开座位去寻找抹布,听到背后桌上的制片人急不可耐地追问着后续。

 

“哪有什么后续啊。”这是曹恩齐的声音,“后来我们都返校,但被拆到了不同的班。我只在表彰会上见到他,他过得挺好的,比以前好也比我好。”

 

“你简直是亓阑本人。”制片人放大了声音感叹道,好盖过周导冲着手机嚷嚷“宝贝过会来接我好不好嘛”的音量。

 

何运晨把柜子一个个翻过去,选择性忽略了眼皮子底下不能更明显的两块干净抹布。

 

“我不是亓阑。亓阑和我一样的是恨,恨他过得比我好,他不配拥有那么灿烂的生活。可我比他多的,是我真的、无法控制的,我为我爱的人能过得好感到开心。我快要纠结死了!”曹恩齐抱头长叹。“我太痛苦了,我明明是最希望可以拥有他的人,偏偏又被逼着恨他——”

 

“我不觉得亓阑对陈落只有恨。”导演终于挂了电话,准备好好给小演员上一课,却在看向他的时候整个人清醒了几分。

 

“什么情况??”蒲制片已经被吓傻了。

 

几十秒之前还在翻箱倒柜找抹布的何运晨突然瞬移到了曹恩齐的肩膀上,像个大型挂件一样趴着,用胳膊勾住他的脖颈。曹恩齐脸上一阵滚烫,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乱了阵脚,求助的惊恐眼神投向另外两人,却只得到了爱莫能助的摇头。温软的唇瓣擦过他颈侧裸露的皮肤,细碎的发丝在他脸颊上摩挲,滚烫的气息吐在耳廓,激得曹恩齐气血上涌心跳如擂鼓,废了老大劲才忍住没把人给就地办了。

 

“……老公。”何运晨嘟囔了一句,又忽的抬起头来,眼睛一闪一闪的甜甜笑着看他,“你真好看,和我在一起呗。”

 

制片人瞳孔地震,一边自言自语“渴死我了”一边给了导演一拳美其名曰“帮你确认这不是你喝醉了产生的幻觉”。周导失语片刻说我知道我没醉但小何肯定是醉了。

 

可怜的曹恩齐耳朵都要冒烟了,又不能喊快救我我被渣男前任缠上了,还不能在友好的工作会晤上把人干脆的提溜下去,只得忍着何运晨的贴贴和“老公”魔咒问,“那我咋办?”

 

“你问我们?”制片人乐了,“当然你带回去啊,他又不愿意跟我们走。”

 

“可是……”曹恩齐刚想争辩就被打断。

 

“呜呜呜!老公你是不是不要人家了呜呜呜!!你不要丢下我嘛!”一边嚎叫何运晨还一边紧紧箍住了他的脖子,差点没把他震聋加上被掐背过气去。

 

对面导演和制片人难得地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冲他挤眉弄眼,而肩上挂件的语音库又进化了——“老公亲亲!”

 

这是来吃饭的吗,这分明是来历劫的。

 

 

曹恩齐把树袋熊一样缠在他身上的何运晨撕下来丢进出租车后座,自己挨着他坐下,被当做人形抱枕霸占的同时顺便吩咐了一句师傅这人醉得不轻他说鬼话您可别听。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何运晨开始哼哼唧唧:“老公~你是要把人家带去酒店诱/奸嘛?”

 

和司机师傅同时被惊了一跳,曹恩齐一把捂住他的嘴警告话可不能乱说。

 

何运晨“唔唔嗯嗯”两声,用舌尖去舔曹恩齐的掌心。湿润柔软的感触像电流一样传达他的大脑,震得他头脑发麻,下意识地把手抽回。

 

“好的老公!我知道了老公!我比较想去全季老公!!”

 

“……去你的全季老公。”

 

无法面对司机师傅充满探询的八卦眼神和听上去即将喷涌而出的大爆笑,曹恩齐恨不得找个地缝把何大丢人塞进去再填上个十筐土。幸好何运晨大BOSS的八爪鱼形态够难对付,被招惹得手忙脚乱的曹恩齐也不必闲坐着忍受尴尬。

 

“谢谢师傅,师傅再见。”付完钱撂下一句话曹恩齐就架着何运晨头也不回地冲进酒店,尽可能降低被人拍下的概率,而不听话的小挂件本人甚至在低声幸灾乐祸:“老公~你太快了啦~”

 

板着一张脸刷开房门落完锁,曹恩齐便把何运晨提溜着扔到床上,拤着腰看他憨憨地抱住一个枕头。

 

“你还在这跟我演。”曹恩齐的声音很冷,“当我瞎?”

 

何运晨闻言仍无动于衷,不依不饶地试图把自己裹进棉被。

 

“都没上脸就耍酒疯,你觉得我那一年男朋友白当的?”曹恩齐长长地叹了口气,在那团造型奇特的被子旁边坐下,“你到底要干嘛?”

 

“……对不起嘛。”何运晨的声音闷闷的。

 

轮到曹恩齐乐了:“你对不起我啥?我觉得你做的没错啊,及时止损。”

 

被子瘪下去:“才不是呢……”

 

“倒是我对不起你,背着你男朋友和你开房。”他自顾自地开玩笑,猝不及防被炸毛的一团东西扑倒了。

 

“谁说我有男朋友!你才有男朋友呢!你全家都有男朋友!!”

 

曹恩齐很慢地眨了眨那双漂亮眼睛,看着衣衫凌乱骑在他身上拽着他领子的何运晨呆住了:“……嗯?”

 

“咳咳,”何运晨方觉出不妥立马跳了起来,又被曹恩齐那幽怨了几分的眼神噎住,只好说:“我只是来道歉的。”

 

“噢。”已经坐起来了的曹恩齐摸了摸鼻尖,“那我接受你的道歉,你可以回了。”

 

何运晨被被他激得有些恼,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两眼一闭心一横开始秃噜:“分手真的是我对不起你那时候我妈逼我太紧了我又没法和你联系结果被洗脑了我真的不应该没有对你建立足够的信任我知道你没有骗我我只是太软弱了害怕承担责任我不会再把错推给你了对不起恩齐真的对不起我前两天去问我妈才知道真相你能不能别那么讨厌我……”

 

一大串唐僧念经似的下来听得曹恩齐头都大了三圈,一竖掌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纠结着开了口:“这些话是可以在饭桌上说的,没必要装醉跟着我回来说吧。”

 

“可是那边……”

 

“为什么不承认谈过恋爱?就算是我以为你有对象是个误会,也不必当着前任的面抹杀他的存在吧?用着情人的手段接近我,说的道歉那么苍白无力,可笑吗?”曹恩齐敛了调笑的神色,冷着脸把双手一摊。

 

何运晨张了张嘴又牢牢闭上,沉默地望了他半晌,捞过外套起身打算往外走,转身时眼里砸下一颗很大的泪珠。一直走到玄关,他听到背后的人喊他。

 

“何运晨。”

 

眉头深深皱起又松开,风衣被甩落在地上,撕破外皮的感觉原来这么畅快,他想。

 

如果他早一点发现这个道理,如果他当时没有被无限的顾虑所拘禁,如果他可以落落大方地浇灌内心最深处扎根的渴望而不是自以为顾全大局地用泥土将它一层层掩埋,也许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糟糕。

 

曹恩齐伸出双手接住那只扑向他的飞鸟,触碰到少年身上仿佛泛着光的轮廓,把温暖小心翼翼的拢入心底。

 

“我不会再逃避了。”何运晨的声音薄薄的像浸透了泪,在曹恩齐耳边确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恩齐,我好想你。”

 

“我……”他还想说下去,却意外地被曹恩齐的食指抵住了嘴唇。“可以了。后面的话,我想听时间说。”

 

何运晨抽出身来,歪着头望了望他,眼睫上还挂着泪却忍不住咧开嘴笑了:“恩齐,我们都是在逃避,但是我现在呢,偏要把它撕开来讲。我爱你。”

 

见曹恩齐眼中浮现出一丝犹疑,何运晨上前一步回抱住他。“你别怕。”他使劲捋捋曹恩齐的脊背,“我知道你没那么容易就相信我,但我跟你发誓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你慢慢来,我会对你好,然后等你接纳我。”

 

大金毛用湿漉漉的眼神看他,趴在他怀里摇尾巴,用脑袋拱了拱他的侧脸。

 

“啊,还有就是,”何运晨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如果,那个,你不喜欢我了,你就狠心地把我甩掉好了,就当报复……”

 

“闭嘴。”曹恩齐凶他,何运晨从善如流。

 

曹恩齐闭上眼睛收紧了双臂,把他的光紧紧扣在怀里,肆意渴求着温暖和爱意。大城市的深夜里相拥的人仿佛还是几年前热烈而赤诚的模样,流动的光影勾勒出颀长挺拔的轮廓,让他忍不住要靠近。

 

你长大了,曹恩齐说。

 

何运晨轻轻拍拍他的后背说,是呀,所以多依赖我一点吧。

 

有一盏光牵着他走出漫漫长夜。

 

 

正式开机的那天踩着春日的尾巴,曹恩齐悄悄牵着何运晨的手溜到城郊林荫初绿的路上走着。夹杂着暖意的风撩得少年衣角翻飞。

 

何运晨看出他有什么话想说,便只安静的陪在他身侧,闲来无事轻轻地挠他的手心。

 

被闹的痒了,曹恩齐无可奈何地笑着捉牢他的手不许他乱动,犹豫两秒又泄了力,松松握着那只手,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怎么演呢。”他盯着脚尖低低地说, “我还要把对你的恨找回来。”

 

何运晨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着。

 

“我要把恨找回来,再还回去,再找回来,再还回去……”曹恩齐不走了,神情看上去有些委屈,“我怕我的爱被磨没了,怕我对不起你。”

 

“但是啊,你主要怕的不是这个。”何运晨亲昵地搓搓他的指尖,“你更怕你控制不住感情,结果又被伤害。”

 

曹恩齐愣怔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何运晨把手抽出来,踮起脚摸摸他的头:“我已经可以接住你的爱啦。我会接得很稳的,还会加倍还给你。”

 

心底的火正在破土而出,曹恩齐有些恍惚地看着他,觉得时间好像从不曾过去,就像一场戏落幕他又可以放任自己落入爱人的怀抱。时间又好像改变了很多,这漫长的几年带来命中注定一般的成长,青涩的外衣剥落透露出灵魂的明亮。最圆满的戏剧结局是,他所失去的都乘着和煦的风回到他身旁。

 

我没有理由不骄傲、不张扬,曹恩齐想,路还很长,要享受风景最美的那一程。

 

“我也爱你。”他说,伸出双手拥抱阳光在人间的模样。

 

 

 

end.


 找回写作的灵魂之后复健写了自己的故事。

叙事大概是有点轻重不分的,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彩蛋含南北纬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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